关于我和你的梦
自卑的我尾随着你,一言不发。在一个红绿灯前,我们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你被我不近人情的沉默吓到,低声的啜泣了起来。
骄傲的我大踏步踩着斑马线从对面走来,把你揽在怀里:“没关系,不要怕,还有我。”,我轻轻的拍打着你的肩膀进行安慰。
小气的我一把推开了我,对视僵持了一会,“你,你凭什么?”,骄傲的我又是敏感的我,一瞬间思绪万千,遗憾又舍不得的松开了最后搭在你肩头的手。
轻佻的我向前迈了一步,拾起你垂在身侧的手,又把你正在遮挡眼泪的手拿开,看着你说:“别哭,又不是没有男朋友的人对不对,再哭就不好看了。”。
怕麻烦的我和迟钝的我停下了在一边的跳山羊游戏,阴阳怪气说:“啧啧啧,还又不是没有男朋友的人,真是不要脸,别人答应你什么了嘛?”“是啊是啊,趁人之危倒是有鼻子有眼的。”,被戳破小心思的我,露出轻佻底下的软弱,提高了嗓子回应,“说什么呢,怎么不要脸了,怎么乘人之危了”,撇下你,一点一点的从你身边走开,想显得不那么刻意,和他们在一边吵起架来。
漫不经心的我骑着单车在你身旁停下,在你稍微停下抽泣,抬起头注意到我的时候,对你说:“欸,要不然,我带你离开这里。”,骄傲的我听见话音,又重新注意起这边,看着你许久没有回应,害怕我因为陷入含义模糊的等待而暴露出一部分真实的我,跳上单车后座,“算了,她不去,我们去。”。我看了一眼你,又看了看后座,轻快的说了声好,踩起踏板,转眼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光芒万丈的你从某个高处跳下,拉起你的手,仰着下巴,对着“我”们说:“我够意思,给你看到软弱的她。你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是对我太不够意思?不管了,以后你再也看不到她了。走了,留步。”,你手拉手消失在街头。
从那个红绿灯向四周辐散,很多个我走了出来,站在阳光底下,有穿橘黄色制服、工人的我,有西装革履、写字楼白领的我,有戴金丝边眼镜、医生的我,有穿着宽松连衣裙推着婴儿车,婴儿车里躺着咬着奶嘴的我的我,有黑种人的我,有白种人的我,有正在咬着自己尾巴转圈圈的我。
这时,我翻了一个身,把所有的我从身上抖落,从我丑陋的水泥皮肤开始,自顾自的崩溃了起来。
傍晚
初亏
太阳开始慢慢下垂,偏移的光线让云朵带上了一点粉红色,今天的云并不是往常块状,或三五朵报团那种样子,而像金鱼身上的鳞衣,琐碎整齐的铺满了整片天空,也把穹顶从人的视线里拔高,天空显得空旷安静。飞机飞过,划下一道白色的粉笔线,坐在公园长椅上的老太太,抬着头,一直看着飞机的轨迹消失。
老太太在回忆往事,上了年纪以后,总是出现丢三落四的遗忘,更久以前的事情反倒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晰,所得到的情绪也比当时发生时更多更强烈。就像她今天早上刷牙忽然想起童年弄丢的洋娃娃,那种因为失去心里空荡荡的感觉因为记忆的出现,又重新布满她年迈的心,继而又想起继父对她冷淡、母亲的软弱和和许多零零碎碎的事让她给她带来的类似感觉。这些感觉是如此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里,像线团掉在地上没人拾起而缠成一团杂乱。
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年迈的身体经不起长久的沉浸在这些消极情绪里。她有些疲倦,微微的阖上了眼睛,一点点失去焦距,眼前的景色慢慢变得遥远,公园的园心湖在视线里模糊成了一块白色污渍,污渍边有一些黑点影影绰绰,他们晃呀晃,晃呀晃。
像你我的少年们
看了《濑户内海》。之前一直分不清电影名字是叫濑户内海,濑内户海,还是濑海内户,电影很好看,隆重的交响乐式的配乐也非常好,一个半小时完全不过瘾。主演们都不是很好看的人,对内海的第一印象甚至觉得他像个中年大叔,但十分意外,他们都给人感觉少年气十足。
电影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停在一个画面,都只是两个人的对话,但一点都不让人乏味,就像是看过去自己的日常,他们关心的事和谈论的问题,也都是过去学生时代和同学会谈论的内容,很有亲切感。印象深刻的一个情节是,濑户喜欢的女生喜欢内海,但内海并没有表现出喜欢她的样子,在影片快要结束的时候,那个女生在好像受到内海间接的拒绝的时候,发了一条短信给濑户,内海他讨厌我。濑户第一反应是敲出了“但我喜欢你啊”这几个字,虽然他是没有心机的下意识行为,但这种在女孩子失落的时候的表白,比任何形式的安慰都好,哪怕仍然是被拒绝,也会给自己加很多印象分,对增进关系有极大好处。
进化
他看见了未来。准确的说,应该是感觉到了未来,不知从何时起,这项能力,就像味觉、嗅觉和视觉,一种单独存在的感觉,忽然在他身体里出现了。总是在一个恍惚间,他的脑子里便塞满了许多来自未来的碎片,是许多事物的印象堆积而成的碎片。某条大街上太阳直射在柏油路上的扭曲光线,咖啡店陌生女性清脆的笑声,飘忽不定的云朵,轻盈的风,斑斓的色彩,隔壁明天饭菜里的一道糖醋鲤鱼的醉人香味。有时他会沉浸在这些碎片里,就像发呆,忘记时间,甚至因此还耽误过一两件正经事。
一
七月末
这个月过的很快,以至于是收到某网站会员即将到期的邮件,他才发现已经到月底了。
其实这个月和以往的任何一个月也没多大差别,他想记录的原因在敲下第一个字母的时候就忘记了,不过既然已经开始,也就无所谓为什么开始为什么结束了。
无理猜想
做了一个所有人脑袋掉光光的梦
我想描述一个梦,一个所有人脑袋掉光光的梦。我对世界没有怨气,我并不是怀着一种让所有人脑袋掉光光的企图做了这个梦,而是梦见人们脑袋掉光光后而产生了一种观察者的企图。
梦的开始,他们失去脑袋的身体转向你,“空白”向你望了过来。交流,当视线、言语不仅只是在空处交汇,也从他们脖子以上的“虚无”诞生,消失。
所有失去脑袋的人们走上大街,像往常一样,散步,在某处依靠,交谈,个体特征被弱化后的交谈,态度不具体,模棱两可的交谈,因为无意义而变得有意义,因为琢磨不透而像一声来自更高等级生命体的叹息。
当然,他们可能不是这样交谈。
当一个有头颅的闭合体变成一个失去头颅的容器。他们像乐器一样,震动自己身体,让身体里的空气发出声音。声波,人们开始向动物学习,用身体交换信息。信息经过了内脏,血液,骨骼,所以当一个人向你问好时,你也可以同时知道,他午饭吃的是什么,他早上有没有大便,他是个身体不错的男人,他想和你睡觉。
迪斯科开始变成一个语种,那些无人问津的舞步变成了濒危语种,需要保护。演说家、政治家都换成了身体柔韧的女孩们,原来位置上的男人们,悄无声息的离开,选择在高处一跃而下。因为失去了政治。也因为大腹便便,身体迟缓再也不能夸夸其谈,没有什么事比一个雄性动物不能卖弄自己更加残忍。
失去脑袋,人们为了看起来像从前一样,没有变化,大费周章的保持交流和表达自己,一刻不停的手舞足蹈。甚至是夜晚,为了梦话呓语,人们往往会在床上自顾自的来上一段没有伴奏的华尔兹。
有那么一瞬间,小数点无数个零以后的“1”秒钟,人们震动的频率一致了。地球也震动了一下,像童话里公主床垫下的豌豆,轻微的,他也发出了一条信息:“42”。一个孤零零的数字,二进制写作101010,一个预示生命终极意义的答案。他在向谁说话,谁又能回复他,那又是在多少光年外的事?
等等,我们先回来,从梦里跳出来,不再局限于脑袋。
失去皮肤。人们一刻都忍受不了呆在太阳底下和接收紫外线,为了方便,他们选择在夜晚工作和学习。滥用灯光和抗生素,城市清洁变成人们维持生命第一要务。他们很少做爱——除了性瘾患者,没有皮肤的保护,拥抱不亚于一场酷刑。失去韧带。人们运动再也没有了缓冲物,每迈出一步都是一次自我较量,骨头失去连接物,人们的身体松散,瑜伽失去意义,老年人的业余活动变成了,这块骨头之前是放在哪的。恋人们表心迹的情话:把你我揉碎,塑一个你塑一个我。变成热恋昏了头脑的青年们证明自己的疯狂行径,他们拆散自己,把碎片放进恋人的身体里。
一件件难以置信的事发生,存在,到被人熟视无睹。一如一个故事里男主角示爱独眼女主角的言语:爱上她,我就觉世上所有人都多了一只眼睛。一开始的设定是人们没有脑袋,他们接受了设定后,反而开始思考为什么有的脖子上会长着如此沉重笨拙的圆形肉瘤。
再往外想想,甚至不再局限于失去。翅膀,人们得到翅膀,大量的短途交通工具被废弃,宗教神祇们不再以带翅膀的面容出现,为了区别于凡人,他们没有翅膀——神怎么可能有翅膀呢,凡人才有翅膀。绝望的人们,效仿希腊神话里的伊卡洛斯,不断升高,了结自己——没有任何一种自杀方式能比奔向太阳更浪漫更壮烈了。虽然很多人还没到达外气层,就因缺氧和脱水死去,像流星坠落,身体分崩离析,一部分一部分的燃烧掉——结果,更浪漫了。
当一个又一个属性从人们身体打散,抽离,增添,被重新编辑。一步步,丧失作为“人”的特征,变成“不可名状”,又重新被命名为“人”,此时的人和彼时的人,差别仅仅只是表象,还是会因为容器的变化,被盛放的事物也发生变化,灵魂是先天就被决定好了,还是后天经历所造就的状态。
我忽然有个疑问,人类现在的样子是生物进化自我选择的最好结果,还是某个高高在上的造物者堆叠灵感的游戏之作。人类为什么总是满足于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尽管我有两个长着触角的脑袋,但仍旧想不出答案。
嗯!?两个脑袋?触角?
八点的闹钟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