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猜想

做了一个所有人脑袋掉光光的梦

  我想描述一个梦,一个所有人脑袋掉光光的梦。我对世界没有怨气,我并不是怀着一种让所有人脑袋掉光光的企图做了这个梦,而是梦见人们脑袋掉光光后而产生了一种观察者的企图。
  梦的开始,他们失去脑袋的身体转向你,“空白”向你望了过来。交流,当视线、言语不仅只是在空处交汇,也从他们脖子以上的“虚无”诞生,消失。
  所有失去脑袋的人们走上大街,像往常一样,散步,在某处依靠,交谈,个体特征被弱化后的交谈,态度不具体,模棱两可的交谈,因为无意义而变得有意义,因为琢磨不透而像一声来自更高等级生命体的叹息。
  当然,他们可能不是这样交谈。
  当一个有头颅的闭合体变成一个失去头颅的容器。他们像乐器一样,震动自己身体,让身体里的空气发出声音。声波,人们开始向动物学习,用身体交换信息。信息经过了内脏,血液,骨骼,所以当一个人向你问好时,你也可以同时知道,他午饭吃的是什么,他早上有没有大便,他是个身体不错的男人,他想和你睡觉。
  迪斯科开始变成一个语种,那些无人问津的舞步变成了濒危语种,需要保护。演说家、政治家都换成了身体柔韧的女孩们,原来位置上的男人们,悄无声息的离开,选择在高处一跃而下。因为失去了政治。也因为大腹便便,身体迟缓再也不能夸夸其谈,没有什么事比一个雄性动物不能卖弄自己更加残忍。
  失去脑袋,人们为了看起来像从前一样,没有变化,大费周章的保持交流和表达自己,一刻不停的手舞足蹈。甚至是夜晚,为了梦话呓语,人们往往会在床上自顾自的来上一段没有伴奏的华尔兹。
  有那么一瞬间,小数点无数个零以后的“1”秒钟,人们震动的频率一致了。地球也震动了一下,像童话里公主床垫下的豌豆,轻微的,他也发出了一条信息:“42”。一个孤零零的数字,二进制写作101010,一个预示生命终极意义的答案。他在向谁说话,谁又能回复他,那又是在多少光年外的事?
  等等,我们先回来,从梦里跳出来,不再局限于脑袋。
  失去皮肤。人们一刻都忍受不了呆在太阳底下和接收紫外线,为了方便,他们选择在夜晚工作和学习。滥用灯光和抗生素,城市清洁变成人们维持生命第一要务。他们很少做爱——除了性瘾患者,没有皮肤的保护,拥抱不亚于一场酷刑。失去韧带。人们运动再也没有了缓冲物,每迈出一步都是一次自我较量,骨头失去连接物,人们的身体松散,瑜伽失去意义,老年人的业余活动变成了,这块骨头之前是放在哪的。恋人们表心迹的情话:把你我揉碎,塑一个你塑一个我。变成热恋昏了头脑的青年们证明自己的疯狂行径,他们拆散自己,把碎片放进恋人的身体里。
  一件件难以置信的事发生,存在,到被人熟视无睹。一如一个故事里男主角示爱独眼女主角的言语:爱上她,我就觉世上所有人都多了一只眼睛。一开始的设定是人们没有脑袋,他们接受了设定后,反而开始思考为什么有的脖子上会长着如此沉重笨拙的圆形肉瘤。
  再往外想想,甚至不再局限于失去。翅膀,人们得到翅膀,大量的短途交通工具被废弃,宗教神祇们不再以带翅膀的面容出现,为了区别于凡人,他们没有翅膀——神怎么可能有翅膀呢,凡人才有翅膀。绝望的人们,效仿希腊神话里的伊卡洛斯,不断升高,了结自己——没有任何一种自杀方式能比奔向太阳更浪漫更壮烈了。虽然很多人还没到达外气层,就因缺氧和脱水死去,像流星坠落,身体分崩离析,一部分一部分的燃烧掉——结果,更浪漫了。
  当一个又一个属性从人们身体打散,抽离,增添,被重新编辑。一步步,丧失作为“人”的特征,变成“不可名状”,又重新被命名为“人”,此时的人和彼时的人,差别仅仅只是表象,还是会因为容器的变化,被盛放的事物也发生变化,灵魂是先天就被决定好了,还是后天经历所造就的状态。
  我忽然有个疑问,人类现在的样子是生物进化自我选择的最好结果,还是某个高高在上的造物者堆叠灵感的游戏之作。人类为什么总是满足于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尽管我有两个长着触角的脑袋,但仍旧想不出答案。
  嗯!?两个脑袋?触角?
  八点的闹钟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