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不好的祥子的一生
上上个礼拜把读了十几年的《骆驼祥子》读完了,说读十几年的原因是因为第一次看《骆驼祥子》大概是我初中,老师让买了一套书,课外看,目的是为了提高阅读理解能力和作文水平。但当时我觉得不喜欢看文学名著,喜欢看小说,觉得文学名著太过严肃,有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旧学堂老先生凶巴巴的脸,整套书一共十二本,看完的好像只有鲁迅先生的《朝花夕拾》和一两本收录短篇故事的书,而祥子,总是看到祥子朝气逢勃拉着车子在北平窜来窜去的光景,我就抽身走人了,抽身的原因很简单,对于北京的想象和里面人们生活方式,当时我有我一套自己的想象,书里写的和我想象相差很远,所以就走了。
而重新捡起来看的原因,也很简单,起初是个巧合,因为好久没看书,翻开 kindle 看,前几本分别是《傻瓜式投资》、《软技能》、《退步集》、《骆驼祥子》,里面有故事情节又适合打发时间的好像只有《骆驼祥子》。
《骆驼祥子》的故事很简单,概述起来大概是讲还是军阀混战年代的北平,一个初入社会,叫祥子的年轻车夫,在攒出属于自己车的过程中,遇到了种种不幸,梦想破灭,人格也随之破产,最后活成浑浑噩噩苟且生活的行尸走肉的故事。
故事虽然一直都是这个故事,但现在看和以前看的心境完全不一样,在社会上打了几个滚的我,再去看祥子在刚入社会时,给自己打的算盘和不算远大的抱负,对我来说不再有雾里看花的隔阂,更多的是觉得,如果抛开因为时代和环境而产生的,具体到像攒一辆自己的车的这种事,祥子的所思所感,放在所有时代,对比所有时代的年轻人,包括二十一世纪现在的我的所思所想,其实一般无二,初出茅庐不怕虎,被雨打风吹后犹疑怨怼愤懑,最后因为个人际遇不同,有人跳出来后被当做励志的榜样,有人没跳出来被当做“二十岁就死了,但八十岁才被埋葬”,茶余饭后被提起,供人唏嘘的段子。祥子,祥子可能不到八十岁就会被埋葬掉吧。
和朋友聊天提起看完了这本书,他说了一句人人都是祥子。他大概是想说每个人在经历社会上的摸爬滚打之后,都会变成一种模样,即浑浑噩噩的样子。祥子的结局,有一部分是时代的必然性,所以是普遍如此,还是特定事件,值得商榷。在那之后我们又提到了电影《小丑》。
《小丑》的剧情就不展开讲了,总之还不错,推荐没看过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想想电影里的亚瑟和祥子是否存在一定相似性?祥子心心念念的车,是亚瑟扮成小丑,给人们带来笑声的梦想,亚瑟和祥子都被他们所面临的处境所伤害,受伤之后,亚瑟选择向伤害自己的人开枪,而祥子,因为很难说有某个清晰的、可以用来复仇的目标,最后他只好用钝刀挥向自己内心。
深究祥子或者亚瑟,何以成为他们本身,我尝试思考了以下两个问题:在同时代的人中,我想拥有他们同样遭遇的人肯定很多,但为什么只要祥子和亚瑟被选中,可以拥有他们的名字?祥子和亚瑟的结局是否拥有某种必然性?
为什么只有祥子和亚瑟拥有名字,其他遭受不幸的人们都在历史里模糊成某个群体,是祥子或者小丑存在某种值得书写的闪光点吗?关于祥子的答案,我想是否定的,作为《骆驼祥子》这个故事的男主角,他不存在,或者说不可能存在某种特别,相反,正因为他和当时普通的底层劳苦群众一般无二,所以才可以被当做一个例子,与其深究他和劳苦群众有哪里不同,不如直接说他是劳苦群众的一个代表。而亚瑟,亚瑟不是被选中的,他是自己跳出了的,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如果去掉小丑这个辨识度极强的符号,亚瑟可能在每个时代都很多见,受压迫到歇斯底里后陷入疯狂的变态杀人狂,或是因为本身存粹的恶导致的无差别杀人。如果只是因为带着小丑面具杀人而被人记住,这种说法不免有点牵强,而事实上,亚瑟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带着小丑的脸杀人而被人记住,他之所以得以被高举,是因为他杀人在群体围观之下被赋予某种意义,第一次在地铁开枪杀人,对于亚瑟本身来说,是失手和恐惧的混合——事后在厕所的舞蹈虽然可以解释成,他潜意识里本身就想杀人。但无论如何,都和被公众解释成是城市底层边缘人对精英阶层的一次控诉相去甚远,而亚瑟完成自己的蜕变,成为小丑在电视台的演讲,或许有那种意思,但在亚瑟这边,这个演讲,可能是对小丑自我的建立,一段初初登场的自我介绍,是一个开始的标志。而在群众眼里,因为经过舆论酝酿发酵,意义可能远不止于此,在地铁凶案的小丑,在众说纷纭的情况下,登台枪杀了主持人,洋洋洒洒发布了一段正中他们下怀的演讲,这对小丑自发组成的信徒们来说,这是一个集结号,一段对近期发生的所有事的结束陈词,一种思想成熟的标志。
祥子和亚瑟的结局是否拥有某种必然性?正如前文所述,祥子作为一个代表,他是存在一种必然性的,不在城外被军阀抢走车,也可能因为其他原因失去自己的车,没有被虎妞欺骗被迫结婚,也会因为其他的事情受到类似委屈等等,而亚瑟呢,如果他妈妈小时候没有虐待他导致他得精神病,如果他的同事没有两面三刀,如果那个主持人没有看轻他的梦想,是不是事情就会不一样?但除了他妈虐待他导致他得精神病这点,其他事其实在社会上也都很普遍,而得精神病的妈妈虐待自己孩子导致她孩子也患上精神病的这种事,如果把范围扩大,不止哥谭,我想偶然性也不是很小。那是不是有结论,哪怕没有名叫亚瑟这个小丑出现,也可能会有名叫杰克,或者露西的小丑。不过无论是祥子和亚瑟,预设条件,推导事情结果本身存在一定的不靠谱,所以我们只能通过结果本身去下定义,因为祥子有很多个,而小丑亚瑟只有一个,所以祥子的结局是存在必然性的,而小丑的产生是偶然性更多一点。
和朋友争论调侃小丑的主持人到底有没有错的时候,因为觉得其实主持人只是把嘲讽当做一个工作,甚至可能不存在任何恶意,虽然嘲笑别人可能不对,但因为嘲笑而收到子弹就太过分了吧。但另一边站在小丑的立场上,遭受如此多的不公平,选择复仇也是一种不得已的理所当然。所以我当时的回答是,只能说大家都运气不好吧。这个回答多少有点含糊其辞的成分,想想最近很多事,因为每次转换立场都觉得可以理解对方,而选择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这种态度多少有一点犬儒,所以我又深刻的想了想,决定给祥子和亚瑟一个坚定但坚决不是为了表明态度而煲鸡汤的态度:
祥子和亚瑟不仅是因为不幸,更多的是不公平,因为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预期的回报,勤勤恳恳拉车的祥子没有攒到自己梦想的新车,希望带给别人欢乐的亚瑟发现从头到尾自己都没得到过善待。面对不幸,我们仍然可以在种种不幸中保持着早期祥子热忱的心态,和亚瑟在公交车上逗小孩子笑的善良的脸。但面对不公呢,祥子和亚瑟大概是两个错误示范,就此沉沦和过激报复。因为不公的表现有很多,也没有万金油的解决方式,这里只能给一些我的建议,面对小事的不公平,豁达点用“就当是一种修行”的心态一笑了之,不豁达就一句“*他妈”了之,面对大事的不公平,如果不能依靠现有的社会机构解决,也绝不要采取会被现有社会机构解决的方式解决。